1月17日國家統計局宣布,2022年全年國內生產總值比上年增長3.0%。本文標題中的《3%》用的是書名號,是因為它是2014年我與高邦仁(互聯網周刊發行人)合著的宏觀經濟學專著的書名!3%》這本書專門討論的是中國GDP增速下降到3%時的宏觀經濟體系(增長、貨幣與就業)變化。八年前,可能任何經濟學家都不會想到中國的GDP增速會下降到3%。而《3%》封面上介紹的本書內容反映了我們當時的思考:GDP增速多少為好:什么情況下,7%以上不好?什么情況下,5%比7%好?什么情況下,3%比5%好?當中國經濟真的來到3%這個坎時,相信會有人感興趣我們當時的判斷與結論。
一、新常態的經濟學:從高質量發展角度重新審視GDP增長問題
1、為什么要研究中國GDP的3%增長?
這本書的封面上,有一句話解釋它的定位,即"新常態的經濟學"。寫作這本書的背景是,面對中國GDP增長率不斷下降的趨勢,探討它的底線在哪里。當時國外內專業經濟學家,沒有任何人認為會下降到3%,但我與高邦仁,從互聯網和數字經濟這個新的角度觀察,得出了不同結論。
在書中,我認為:"GDP好比是一個存量,乘上一個表示質量的比率,相當于一個價格水平,它就變成一個流量。從流量的觀點看問題,和從存量的觀點看問題,顯然不一樣。過去我們的GDP高增長首先可以歸結為從存量角度看問題,但是沒有加上質量系數這個"價格水平"。造成的問題是僅僅憑GDP存量的高低確定財富的多少。但乘上質量系數再看財富就不同了,如果前者(存量)小了,后者(價格水平)大了,總量有可能一樣大,甚至更大,這個財富狀態的計算方法改進,首先要搞清。"
高邦仁明確認為:"從7%的增長到3%的增長,把提高經濟增長質量作為一個內生變量加入進來,就不會認為GDP增長降速,就一定是財富的損失。相反,可能存在GDP增速下降中的財富增長。"
2、對高質量發展傳統觀點的質疑
我個人認為:"經濟增長質量這個問題,一開始就被提錯了,主要是提的太低了。提成了粗放型經濟如何運行得更有質量的問題,核心是效率問題,成了如何高效率地發展粗放型經濟,發展制造業的問題。當然,粗放型經濟、制造業發展也確實有提高效率的問題,而且這樣的問題也還沒有解決好,要解決起來也還有相當難度。但是,在經濟增長質量上,還有比這個問題更大,更全局性的問題,這就是如何擺脫粗放型經濟,從制造業向服務業發展的問題,這才是更本質的增長質量問題。經濟增長質量的故事,說到底是一個服務化的故事,是服務業的故事加上制造業、農業服務化的故事。"
高邦仁則明確說明我們為什么要討論這個問題:"今天我們挑開這個天窗的意義在于,要說明GDP減速在什么情況下才是一件好事,對GDP增速下降,不是無可奈何地忍受,不是一旦有機會還要隨時讓它往上竄,而是把GDP增速的下降,當作一件好事去擁抱。"
我們共同的觀點是,在GDP增速下降中,增長質量的提高是一件好事;特別是當這種下降本身就是由于質量提高本身而造成的時候,它更是一件值得擁抱的大好事。我們應該象迎接回家的燕子那樣去迎接她。
二、當發展所得大于增長所失時,3%比5%好。
在《3%》的論論過程中,我與高邦仁(互聯網周刊社長)關于3%還是5%還有一場爭論,這也反映在書中。我堅持認為,從純經濟觀點(增長經濟學)看,中國經濟在追上美國前,會隱定在5%水平;而高邦仁堅持認為中國經濟會很快達到3%。最后,我們達成一致,這就是書的封面上標出的結論:"當發展所得大于增長所失時","3%比5%好"。意思是,主要基于發展的原因,值得將GDP從5%進一步降到3%。
坦率地說,我們八年前當然不會預見到新冠疫情的出現,而且所談發展,主要是正面的(如人的健康水平提高),而非負面的(如克服人的健康水平下降),但判定一旦中國GDP增速從5%掉到3%,將是由于發展的因素,而非增長本身的因素!3%》將增長經濟學與發展經濟學當作兩個不同學科。所謂發展,是指影響經濟的非經濟因素,主要是人的因素。書中談到要用偏社會的"社會指標",包括營養、健康、環境等,作為可以替代增長的發展的指標。新冠疫情雖然出乎意料,但它仍然落在我們的3%形成因素的總范圍("發展")內。書中明確提到"物質生活質量指標"(PQLI),三個指標中,死亡率與壽命,都沾了邊。只不過談的不是疫情。如果疫情長期化,看來將來PQLI還應把疫情死亡率與折壽率加進來。
對于在抗擊新冠疫情影響下,中國GDP增速來到3%。我們今天事后的解讀是,它是為了發展而令增長付出代價的經濟變化。三年來,中國經濟增長,一直受到降低死亡率與折壽率這一發展任務的牽制。我們躲過了死亡率與折壽率更高的早期新冠"肺炎"和德爾塔,一直到奧密克戎才放開,少死了許多人,應算一項發展成就。少死人,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發展所得",它大于"經濟增長所失"的兩個百分點。至于有沒有高于這兩個百分點的經濟本身因素存在,本文姑且不論。
在《3%》的發展篇,"主題從增長轉向發展,從經濟人假定轉向社會人假定,從效率轉向公平","補全自然率為什么可以把增長率在資源配置最優水平(比如5%)進一步下拉(比如到3%)仍然是'好'的,最終把自然率的學說畫圓。"我們提出,"我們必須接受某些經濟行為,它們對GDP增長的作用可能為零,甚至為負,但由于它從價值觀看是'好'的,因此仍然能夠也應該成為我們的選擇"。"3%的增長率,主張的是在科學技術進步條件下實現可持續發展,實現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相對和諧。" 為此,我們在增長的自然率之外,另提了發展的自然率。
三、憑什么討論3%
我們討論GDP增長3%這個問題,不是拍腦門想出來的,而是在比較數字經濟的宏觀經濟學與工業經濟的宏觀經濟學后,得出的自然結論!3%》突破了傳統宏觀經濟學的現有研究,強調以范圍經濟為報酬遞增的重心,是對新經濟增長理論的發展。
本書上篇側重討論追求數量增長(認為增長越快越好)的理論中,比較物質資本投入驅動學說與創新驅動學說的不同,以原教旨的凱恩斯經濟學與原教旨的熊彼特理論為參照系,提出和解決"增長率的決定因素到底是物質還是人"的問題,為自然率討論提供動力學基礎。
中篇側重比較追求數量增長(認為增長越快越好)與質量提高(認為增長不是越快越好)兩種增長理論,以內生增長理論內部的新凱恩斯主義經濟學與熊彼特內生增長理論為參照系統,提出和解決"如果增長不是越快越好的話,應該以何為好"的問題,為不斷接近自然率的GDP降速提供新的經濟學宏觀理論解釋。
下篇側重發展經濟學的討論。通過對文化因素的討論,提出和解決"接近零增長的人的發展是否值得追求"的問題,為最終低至3%的自然率提供經濟理論思想基礎。
《3%》明確指出:"人的發展應視為增長的保底條件,增長率到底多高為好,應附加這個發展上的保底條件,否則是不符合自然率的 ;為了人的發展,即使增長慢一些,總的得會大于總的失。經濟學家除了考慮增長的經濟因素,還要考慮社會因素。我們需要把社會引入到經濟內部來觀察,這是我們討論生活質量問題的出發點。"